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尘间途全章节免费免费试读 赵君小说完结版

发表时间:2018-08-17 16:31:25    编辑:chgou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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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尘间途》小说简介

精品小说《尘间途》是酒徒倾心创作的一本都市生活类小说,故事中的主角是赵君,书中主要讲述了: “孽障!”苏先生轻轻皱了一下眉,再度低声喝骂。什么鬼上身?分明是自己的同行,负责城东那一片的李四十七,把朱老蔫给逼到了绝路上!杀猪刀不比寻常百姓用的切菜刀,按照麻哈麻孔目给定下的规矩,每月的磨刀钱要...

《尘间途》 第二章 朱老蔫 免费试读

“孽障!”苏先生轻轻皱了一下眉,再度低声喝骂。什么鬼上身?分明是自己的同行,负责城东那一片的李四十七,把朱老蔫给逼到了绝路上!

杀猪刀不比寻常百姓用的切菜刀,按照麻哈麻孔目给定下的规矩,每月的磨刀钱要整整六十文。那李先生一次性收了朱老蔫三个月磨刀钱,就是一百八十文。结果才用了三天就要把刀收回去。租金肯定不会退还不说,这场风波过后,想继续租刀子肯定还得重新再交一笔,也难怪朱老蔫要跟他拼命!就是换了任何人,恐怕也得跟李先生好好说道说道,不能让这么大一笔钱平白地打了水漂!

小帮闲李四狗被骂得一个激灵,哭声立刻就小了下去,红着眼睛辩解,“我,我二叔也不是存心想打晕他。是,是他死活拖着不肯交出刀子,我,我二叔才,才轻轻在他头上敲了一下!”

“是啊,轻轻敲了一下,就敲出了一个疯子来!”苏先生狠狠瞪了小帮闲一眼,又是好气又是好笑。对方口里的二叔李先生,在混进衙门口之前,是个远近闻明的泼皮,身手极为强悍。一铁戒尺敲下去,换个不结实点的,脑-浆子都能给人打出来,还说什么只是轻轻敲了一下?那朱老蔫要不是被敲成了傻子,才不会冒着被株连九族的风险,抢了刀子跟给官府干活的人拼命!

“真的,真的只是轻轻一下,我当时就站在我二叔旁边。亲眼看着的!”小帮闲也算良心未泯,红着脸,解释的声音越来越低。

“现在说这些有啥用!看看怎么才能救你二叔吧!”苏先生又看了他一眼,轻轻摇头。“唉,这事难办了。按照大元律例,只要朱老蔫把刀子拿了起来了,结果就都是一样。好在,唉,好在他家里只剩下了他一个,牵连不到旁人!”

小帮闲闻听此言,对自家叔叔的担忧,也有几分转成了对肇事者的同情。一边小跑着,一边轻轻摇头。“这——,我叔叔没想害他,真的,真的没想!苏先生,你办法多,能,能留他一命么?”

“留,怎么留?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?!唉,这都是命啊!别说了,赶紧去救你二叔吧!”想到朱老蔫最终难逃一死,苏先生的书呆子气又犯了,忍不住低声叹气。

拒不交出刀具,还挟持前来收缴刀具的差役,这都是实打实的罪名啊!在芝麻李带领反贼大兵压境的节骨眼儿上,几位官老爷们怎么可能不把刺头儿提前抓出来,杀鸡儆猴?!

更何况这朱老蔫上无父母,下无妻儿,孤零零光棍一条。即便被冤枉了,也没人替他出头鸣不平,更没人会拿着钱去上一级衙门里头疏通打点,这节骨眼上,不拿他立威还要拿谁?!

总之,这全都是命。在这大元朝,汉人命贱,南方汉人尤甚!没办法事情,只能求早死早托生罢了!

正郁郁地想着,骡马巷已经到了。只见十多名衙门里的白员和帮闲像准备扑食的野狗般,将一个半露天的猪肉铺子围了个水泄不通。而铺子里,则背靠墙站着一名满脸油渍的彪形大汉,手里紧握着一把尺半长的杀猪刀。刀刃所对,正是徐州城另外一名弓手李老小的喉咙。

“朱老蔫,你赶紧把李先生放了。念在你初是初犯的份上,咱们向判官老爷求情,饶你不死!”众白员和帮闲都是本地人,操着不南不北的徐州话,翻来覆去地喝令。

“税死朱老蔫&**&……%?泥煤哲屑银管沙漠,瘪绕勒,栽绕若季勒&*&&&!”朱老蔫则一改众人记忆中的窝囊模样,瞪圆了一双猩红色的眼睛,大声回应。

他操着明显的北方腔调,口齿也非常含糊,仿佛舌头不听使唤一般。非但令围着他的那些白员和小牢子们满头雾水,连号称博学多闻的苏先生,也没能听懂一个字!

但此时苏先生者无论如何都不能袖手旁观,仗着曾经跟朱老蔫已经去世的姐夫有过数面之缘的份上,挤到人群之后,探出半个脑袋,大声劝解:“朱,朱小舍,你别这么冲动。有话,有话好好说。你再闹下去,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。整个坊子的邻居,少不得都被你牵连!”

话音刚落,四下登时哭声一片。周围的邻居们纷纷走出来,隔着帮闲们,冲朱老蔫跪倒,不断地磕头,“朱小舍,你行行好,放过李先生吧!大伙都是看着你长大的,您还真的忍心拉大伙一块给你陪葬么?”

“朱校社?陪葬?”朱老蔫显然没听懂邻居们的哀求,瞪圆了猩红色的眼睛四望,目光中充满了困惑。

“小舍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!”猜出朱老蔫没听懂,却没猜到此人听不懂的原因,小帮闲李四狗大声解释,“按照咱们大元律例,一人谋逆,坊里连坐。这些都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街坊邻居,你杀官造反,不是活活害死了他们么?!”(注1)

“做饭?”朱老蔫好像又听懂了几个字,目光中露出了几丝愤怒。“泥煤票呢,这都神墓饰带勒,&^&%嗨高筑廉?”

又是一串怪异的北方腔,比先前稍微清晰了点儿,但大伙还是听不懂。正惶急间,耳畔忽闻一串清脆的马蹄声响,有名横竖差不多长短的色目人带着十几名官府的兵丁杀到。先指挥着兵丁们用铁蒺藜和木栅栏将巷子口封了,然后用刀尖朝朱老蔫戟指,“兀那弥勒教的妖人,还不赶紧将李四四十七放了。否则,休怪本官下手无情!”

“完了!”闻听此言,苏先生立刻将眼睛一闭,默默退到了一旁。

其余白员和帮闲们闻听,也慢慢地退开十几步,紧握着手中的铁尺、皮鞭和水火棍,与手持弓箭、利刃的兵丁们一道,重新组成一个大包围圈,将朱老蔫围得插翅难逃。

周围的百姓们见状,跪在地上,哭得愈发大声。整个徐州城里谁不知道,最会搂钱,也最心黑手狠的,就是骑在马背上这位孔目麻哈麻大人。他没带差役,而是直接从军营里请了兵丁帮忙,摆明了是要把这件案子当作谋逆要案来抓。再加上那句无中生有的“弥勒教妖人”,恐怕今天骡马巷里非但朱老蔫本人难逃一死,其他左邻右舍,也免不了要倾家荡产的下场。

唯独没什么变化是朱老蔫自己,两只眼睛继续茫然地看着众人,仿佛他自己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般。直到被他劫持的李先生已经尿了裤子,才抽了抽鼻子,皱着眉头问道:“难倒布斯筵席?田迪夏娜油咋么黄汤德式*&%$#?啊!我命败了,握在嘬朦!”

这一回,他的口齿更加清晰,仿佛舌头已经慢慢适应了嘴巴。苏先生也终于听懂了他所说的最后几个字,急得直拍自家大腿,“不是在做梦,这是真的,真的!朱老蔫,你真的被打傻了不成?赶紧放下刀子自首,免得连累别人!我会尽量跟牢头安排,让你上路之前,不受任何苦楚!”

说完了这句话,又鼓足了勇气跑到孔目大人麻哈麻的坐骑前,连连作揖,“大人,大人,这厮被李先生一戒尺打傻了,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!周围的街坊邻里,平素也跟他没啥来往!”

“真的,你敢替他担保么?我怎么听消息说,他是弥勒教大智分堂的副堂主,准备与芝麻李里应外合攻打徐州呢?!”孔目麻哈麻的眼神像刀子一样,直戳苏先生心底。

苏先生被戳得亡魂直冒,颤抖着身体连连后退,“属下,属下只是,只是觉得老李,老李挺可怜的。他,他为您鞍前马后忙活了那么多,那么多年。如果不想办法将朱老蔫稳住,老李,老李这回恐怕就,恐怕就在劫难逃了!”

“大人开恩!”被朱老蔫劫持在手里的弓手李四十七仰起头,冲着麻哈麻大声哭嚎。

“大人开恩!”小帮闲李四狗也跪了下去,请求麻哈麻高抬贵手。

周围百姓更是恐慌,跪在地上,头如捣蒜。甘愿献出家中一切,只求麻哈麻别把朱老蔫当弥勒教的妖人来抓,免得自己遭受池鱼之殃。

“既然你们都是有家有产之人,想必跟那弥勒教没太大牵扯!”见众人态度“诚恳”,孔目麻哈麻也不愿意涸泽而渔,摸着颔下卷曲的黄胡子,大声宣布,“那就烦劳尔等自己去把他给我抓过来吧!抓了他们,自然就证明了尔等的清白。”

随即,又迅速将锅盖大的面孔转向朱老蔫,“你要是不想让他们死的话,就赶紧放了李四十七!本官念在你年少无知的份上,只取你一人性命,绝不会株连你的家人。”

众百姓闻听,先是愕然,然后个个脸上露出了不忍的表情。但是不忍归不忍,如果他们不想自己全家受到牵连,只能遵照麻哈麻的命令行事。

有一名老汉带头,其余邻居哆哆嗦嗦地跟上,从帮闲们手中接过铁尺、皮鞭和棍棒,咋咋呼呼朝朱老蔫身前凑。一边凑,一边还哭喊着解释道:“老蔫,老蔫,别怪大伙!孔目大人的话你也听见了,大伙也没办法,没办法啊!”

“你们?”朱老蔫愣了愣,看着众人,满脸难以置信。

“救我,救我啊!”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,被劫持的弓手李先生就拼命挣扎起来。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架在脖子上的刀刃,撒腿就往麻哈麻的身边跑。

“**你马”朱老蔫先是微微一愣神,随后举着杀猪刀紧追不舍。

这句话,所有人都听懂了。众邻居不敢挡了李先生的逃生道路,赶紧侧着身子往两侧闪。朱老蔫则一边大骂着,一边手擎杀猪刀紧追不舍。刀尖直在李先生背后画影儿。

脚步刚刚冲出邻居们的包围,兵丁们手中的弓箭就射了过来。两支射在他旁边的百姓身上,另外一支,则插在了他的头发上,微微颤抖。

“补痛?”朱老蔫被吓了一大跳,本能地停住了脚步。众白员和小牢子们见有机可乘,立刻蜂涌冲过去,试图将此人生擒活捉。

还没等众人冲到朱老蔫身边,后者突然一咧嘴,“不痛,果然是做梦,**!”

一刀捅过去,将冲过来拦阻自己的李四狗捅了个透心凉。紧跟着,如同疯了般拔出血淋淋的刀刃,紧追着李先生的脚步,直扑正方形孔目麻哈麻。

周围的兵丁们赶紧放箭拦阻,奈何他们平素疏于训练,朝廷配给汉人兵丁的木弓质量又奇差无比。接连两轮箭,没射到朱老蔫,却把追在他身后白员们放翻了好几个,躺在地上,抱着伤口大声哀嚎。

还没等兵丁们第三次将木弓拉开,朱老蔫已经冲到他们身边,一刀一个,接连放翻两人在地。周围立刻“呼啦啦”一下,空出了老大一片。所有兵丁都吓得抱头鼠窜,再也不敢回头!

徐州孔目麻哈麻也吓得魂飞魄散,双腿拼命去夹战马的肚子,试图摆脱追杀。可怜的战马驮着三百多斤的他迈动四蹄,冲向巷子口。一不小心踩在先前士兵们安放的铁蒺藜上,悲鸣一声,软软栽倒。

麻哈麻被摔得眼冒金星,手忙脚乱往起爬。还没等他将自家身体的横竖分清楚,朱老蔫已经追到。刀尖在他水桶粗的脖子上狠狠一勒,“噗!”地一声,血浆窜起半丈多高。

注1:坊,里,都是元代的城市户籍划分单位。某处有人犯下谋反重罪,则全里,甚至全坊连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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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我在哪

再看朱老蔫,浑身都被血浆给染红了,却丝毫不觉得难受。伸出血淋淋的左手,在麻哈麻腰间来回乱翻,“装备呢,怎么只剩下钱?装备哪去了,怎么一件儿都没掉?!”

人在遭遇到突如其来的打击,或者难以理解的事情之后,往往会本能地自我麻痹。身处于一三五一年秋天朱大鹏就是如此。

睡觉前还在电脑旁打游戏,领着一群网络小弟大杀四方。一觉醒来,却发现自己躺在地上,变成了什么朱老蔫儿!还被一名衣着古怪,浑身散发着汗臭味道的大老爷们朝脸上尿!这种事,叔可忍婶婶也不能忍!

然而当他凭着身体里遗留的本能抓起刀子,并将朝自己脸上撒尿的家伙拎在手里之后,整个世界瞬间就变了模样!

陌生的环境,陌生的人群,操着陌生古怪的方言,跟自己不断吱吱歪歪。有人恶声恶气,有人佯装可怜,但目的都是一个,让自己放掉被抓住的家伙。

并且这些陌生人连最基本的谈判技巧都不懂,居然放人的结果,还是难逃一死。更令人气愤的是,那个几乎长成了正方形的蓝眼睛死胖子,还拿其他陌生人的性命来威胁自己!

笑话,这简直是朱大鹏自打记事以来,见过最荒唐的事情!在陌生的世界里,这些人分明是一伙的,自己才是他们所有人的对立面儿,怎么可能被如此拙劣的手段威胁到?

当时他第一反应是,有人在恶作剧,设计了类似电影《楚门的世界》那种场景,准备看自己的笑话。然而在花费一些时间,发现所有陌生人都不像在演戏,周围布景也过于逼真之后,朱大鹏又自我麻醉地认为,自己是在做梦。眼前一切,都是梦境,只要自己找到梦境与真实的差别在哪,就立刻从梦境里边走出去。

作为资深技术宅,他的办法很简单,就是试试弓箭射在身上疼不疼。如果疼的话,则自己会被痛觉**醒。如果不疼的话,则说明自己的确是在做梦,照样能顺利醒来。

正如他事先预料,箭,射在身上,果然不疼。然而那些在梦里被杀掉的人,血液居然是耀眼的红!

梦是没有颜色的。除非梦里边还有另外一个世界。当一个人自我麻醉到极限程度,所有思路都会围着假设转。

于是梦境变成了游戏,其他所有人都变成NPC。只是游戏里的那个Boss,被杀后居然不掉装备!

不是玩笑,不是梦,也不是游戏,那自己到底在哪里?!还没等朱大鹏的脑细胞给他杜撰出第四个答案,身背后再度传来了喊杀声,“抓妖人!”“抓妖人给麻孔目报仇!”“妖人,还不放下兵器,速速送死?”

紧跟着,“蹦蹦蹦”连声脆响,三支羽箭从背后破空而来,两支插在了大胖子的尸体上,最后一支,却正中朱大鹏左肩膀。

“哎呀!”朱大鹏疼得跳了起来,一把将羽箭扯在了地上。出血了,好疼,头也开始发晕。口袋里居然没有红瓶子和蓝瓶子可吃!而对面,刚才被自己劫持的那个家伙和另外两名打扮跟他差不多的人,正在哆哆嗦嗦地拉弓。其他一群叫花子般的家伙则拿着木棒、皮鞭之类的东西,跟在弓箭手身后大放厥词。

“杀!”一瞬间,朱大鹏就顾不上思考自己到底身在何处了。跳起来,直扑正在放箭的李先生、苏先生和另外一名衙门里的弓手。

武士对弓手,贴身近战乃为王道。多年玩游戏养成的习惯,在他的思维里已经形成了定式。

见到浑身是血的朱老蔫拎着杀猪刀扑将过来,呐喊助威的白员和小牢子们魂飞魄散,立刻丢了手里的皮鞭、木棒,落荒而逃。

三名弓手的胆子比他们略大一些,对准朱老蔫的胸口又放了一轮箭。然而弓手们的准头实在太差,仓促间射出的羽箭连朱老蔫的汗毛都没碰倒一根!

“妖术!他用了弥勒教的妖术!”站在最左首的弓手王先生突然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般,大叫着丢下木弓,撒腿儿就跑。两行热尿顺着裤腿儿淋漓而下。

弥勒教,喝清水,吃青菜,念声佛号,刀枪不入。想想麻孔目生前硬栽给朱老蔫的罪名,弥勒教大智分堂副堂主!苏先生的也是浑身发软,把手中弓箭朝地上一丢,拔腿就步了王先生的后尘。

只剩一个李先生,还想着给自家侄儿报仇,继续哆嗦着朝弓臂上搭箭。已经彻底弄不清是游戏还是现实的朱大鹏哪肯给他更多的机会?!三步两步冲到近前,杀猪刀借着惯性朝此人胸口处一捅,“噗”,刀刃贴着肋骨的缝隙扎进去,直接把李先生穿了个透心凉。

“杀人啦,杀人啦,弥勒教的妖孽当街杀人了!”跑到远处偷偷回头张望的白员和小牢子们恰恰看到此景,扯开嗓子,声嘶力竭。

“快跑,快跑,朱老蔫把麻孔目和李先生都给捅了!”

“快跑,快跑啊!朱老蔫是芝麻李的暗桩,杀官造反了!”先前试图帮助麻孔目捉拿朱老蔫归案的邻居们跑得更快,一边逃,一边将自己推测出来“事实”四下传播。

“轰!”如同油锅里放入了半碗冷水般,萧瑟寂静的暮色里,忽然跳出了无数人影。跌跌撞撞,没头苍蝇般四下乱窜。

仿佛与纷乱的叫嚷声相呼应,城东、城西、沿着朱雀大街两侧,猛地窜起了数道浓烟。火光从院子里跳了出来,带着妖异的红色,直冲云霄。。

“芝麻李,芝麻李的兵将,打进城里来了!”

“红巾军,红巾军。喝符水的红巾军,刀枪不入!”

“杀啊,杀鞑子,迎李爷进城啊!”

“杀贪官,均贫富!是爷们的跟我上啊!”

刹那间,无数人在大声呐喊,无数双粗糙的大手拎着削尖的木棒,从一栋栋低矮的茅屋中冲出来,汇成一股毁灭的洪流。

一个个拦路者被打倒,无分贫富贵贱。一扇扇院子门被撞开,无分华丽简陋。一栋栋房子被点燃,再也分不清哪个是茅草屋,哪个是青砖碧瓦。

毁灭的洪流,瞬间横扫一切。哭喊声,哀求声,怒骂声,刀枪碰撞声和房屋倒塌声,转眼成了傍晚的主旋律,令所有闻听到它的人,都迅速陷入疯狂。

暗红色的天空下,朱大鹏却对周围传来的嘈杂声充耳不闻。杀人了,并且一杀就是六七个。虽然以往的虚拟游戏中,他杀掉的敌人数以百万计。但是没有任何一次,给他的感觉如同今晚这般真实。

血是粘的,喷在脸上还带着体温。敌人会怕,杀掉带头的几个之后,其余的会一哄而散,而不是像以往游戏中那样继续冲上来给自己涨经验。每一名对手临死前的表情,都非常逼真,并且还会大小便失禁,恶臭的味道令人恨不能将自家肠子都吐出来。

但是,他现在却不能吐。他必须弄清自己身在何处?那个死去的胖子为什么要说自己是什么弥勒教徒?这里跟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什么关系?到底要怎样才能找到一条通道把自己送回去?

所以稍稍一愣神之后,他就以自己都无法相信的熟练动作,从李先生的尸体上拔出了那把惹祸的杀猪刀,拎着它,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追了过去,一边追,一边用无比生硬的普通话喊道:“站住!不要跑!再跑,我就放大招了!”

“果然是弥勒教的人!”不幸被他盯上的苏先生踉跄两步,两条腿捣腾的更快。“天可怜见,刚才我居然还替他说情。这下惨了,即便今晚逃得性命。日后官府追究起来,也说不清楚了。老天爷,我苏明哲到底造了什么孽,居然让我惹下这抄家灭族的麻烦!”

他跑得快,朱大鹏追得更快,一转眼,刀尖已经又瞄着后心画影儿。可怜的苏先生吓得魂飞魄散,脚一软,“噗通”摔了个狗啃屎。又哭泣着向前爬了两步,双手高高举起,“饶命——!”

“饶命——!”这两个字和相应的动作,也是南北通用,四海皆准。朱大鹏猛刹了一下没刹住,差点从苏先生脊背上直接踩过去。好在他身体今晚的协调性,远远超过了平日。关键时刻腾空而起,掠过半丈多远距离,在距离苏先生头顶几寸处稳稳落地。旋即猛地一个转身,刀尖下压,指着苏先生的鼻子喝道:“别动!再动就真捅下去了!”

“不动,不动!”苏先生头皮一阵阵发麻,高举着双手做僵尸状,“爷爷饶命,弥勒教的爷爷的饶命!”

“弥勒教?”朱大鹏愣了愣,满头雾水。他的耳朵和舌头已经渐渐适应新的环境,很神奇地听懂了这里人所说的话,并且以类似的腔调与对方交流。但思路,却无论如何都跟不上趟。

“小的,小的先前不知道您是弥勒教的老爷!”苏先生以为自己的口音引起了误会,赶紧掰弯了舌头,学着大都、永平一带的腔调补充,“如果知道您是弥勒教的老爷,就是再借小人三个胆子......”

“少废话!这里是哪?你们又是干什么的?”朱大鹏听得不耐烦,刀尖向前点了点,继续追问。

“老爷饶命,我家里上有八十老母,下有没断奶的婴儿!”苏先生又给吓得一哆嗦,求饶的话脱口而出。说完了,才发现自己好像答非所问。赶紧又磕了一个响头,慌慌张张地补充道“小的是衙门里的弓手,大前年才买到的这个位置,从没干过,不对,是还没来得及干任何昧良心的事情!弥勒爷,饶命——!”

“别废话,这是哪?快告诉我这是哪?”朱老蔫的眼睛越来越红,死死盯着苏先生,刀尖不断下压。

“这里是徐州城,大元朝河南江北行省归德府徐州城!”猛然间意识到朱老蔫现在是被弥勒佛上了身,未必清楚人间俗事,苏先生像倒豆子一般接连补充。“徐州城西南斜儿坊骡马巷啊!弥勒爷,您,您这是怎么了?爷,爷您的刀子,妈呀,饶命——!”

“当啷!”已经捅到他眼皮底下的杀猪刀,忽然掉在了地上。再看朱老蔫,一瞬间就像被抽空了全身力气般,软软坐倒。两眼呆呆地看着正前方,嘴里喃喃说道:“徐州,我怎么会到了徐州?我昨天睡觉时还在邯郸的家中,不对,一定是哪里出错了,一定是......”

‘弥勒佛走了?!’苏先生愣了愣,在自己心里偷偷嘀咕。他以前看过别人请神,神一走,巫婆表现出来的状态,与朱老蔫儿现在几乎一模一样。

‘既然神走了,就别怪苏某不客气了!’心内瞬间转过了无数个主意,苏先生认定的最佳选择,还是趁机把朱老蔫给捅死,将功赎罪。又偷偷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朱老蔫,他用袖子遮住自己的右手,手指慢慢向刀柄处伸,三寸,两寸,一寸......

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之际,耳畔忽然传来一声惨叫,猛抬头,只见先前逃走的同僚王先生,被一名头裹红巾的壮汉,带着一群百姓如同追野狗一样追了过来,一砖头拍倒在地,棍棒齐下,转眼间就没了动静。

“父老乡亲们不要怕,红巾军只杀鞑子,杀贪官污吏,不杀百姓!”头裹红巾的壮汉骄傲地举起刚抢来的铁尺,振臂高呼。

“杀鞑子,杀贪官污吏,不杀百姓!”平素见了王先生连大气都不敢出的百姓们,此刻却像脱胎换骨一般,扯开嗓子,大声重复。随即,跟在壮汉身后,转向下一个街角。

“杀鞑子,杀贪官污吏,不杀百姓!”暮色中,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大声响应。无数火头在徐州城内点起来,将整座城市,照得如白昼般明亮。

“杀鞑子,不杀百姓!”一瞬间福灵心至,苏先生也大喊着撩开外袍,从半旧的红色小衣上撕下两条布,一条缠在自己头上,另外一条双手递给朱老蔫。

“杀鞑子,不杀百姓!”几名躲在百姓家门洞里避祸的白员和小牢子也都受到提醒,大喊着跳出来。或者撕开自家贴身穿的暗红色小衣,或者从死者的尸体身上撕下染血的布条,手忙脚乱地绑在头上。然后重新抓起铁尺、皮鞭和木棒,如得胜归来的士兵簇拥着自家将军一般,把朱老蔫护在队伍正中央,继续大声高呼,“杀鞑子,不杀百姓!”“杀鞑子,不杀百姓!”“杀鞑子,不杀百姓!”

公元一三五一年八月十六,芝麻李伙同兄弟八人,义民九千,攻克黄河南岸重镇徐州,天下震动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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